三十年的岁月,在历史的长河里,不长;三十年的光阴,在人生的旅程中,不短。当我接过天平荣誉奖章时,五味杂陈、百感交集。我就这样从一个年少无知的刚出校门青涩的学生,变成如今的政法战线上的一名老兵了。
打开记忆的闸门,那是1988年11月14日,我怀着满心的期待,到资中县人民法院报到,从这一天起,我就是一名人民法官了。那年高考以一分之差没考上大学的我,参加了当年的招干考试,而报考法院的初衷,就是喜欢那藏青色的制服、肩章和大檐帽,多么庄严、多么威武,就这么简单。那一年我19岁,有些爱慕虚荣,有时回家也喜欢穿着制服,有些骄傲,有些自豪。
我被分配到了行政庭任书记员,每天跟着杨庭长、朱大姐外出调查、开庭、通知当事人、整理卷宗。那时法院人不多,车辆也少,下乡办案通常是早上6点多,坐县里最早的一班客车到乡镇,然后走路到当事人家中;午餐也通常都是干粮。看着案子一件一件地审结,矛盾纠纷一个一个化解,不觉得辛苦。只是快过年了,案子也结得差不多了,大家热烈地讨论着怎么过年时,我突然哭了,大家关切地问我怎么了时,我说我想我妈了。那一年我19岁,还很天真,还很稚嫩。
1990年严打,我被抽调到刑庭,任务重、节奏快,一个书记员要跟三个审判员,白天记录,晚上整理卷宗,工作日程被排得满满的。印象最深的一件事情是,中级法院来资中审理一起29名被告的案件,计划审三天,安排我们3名书记员作庭审记录,一人一天。一天下来,坐得腰酸背痛,手也写痛了,可是100页的笔录纸写满了,没有一个错别字,没打一处黑粑粑,是我最值得自豪的。我圆满地完成了任务,喜悦从心底涌出来。
严打之后我调到刑庭,1992年又调到少年庭。1992年5月,我被任命为助理审判员,接手了一件数额巨大的盗窃案。被告邓某某年仅十五岁,在很短的时间里作案几十起,原因何在?带着疑问,我和陈庭长来到地处偏僻乡村的邓某某家中。真的是,家徒四壁,邓某某的继父恨这个丢脸的继子,也不愿管他死活,再嫁的邓母在这家没有地位,邓母虽心疼儿子但也没办法,跪下求我们救救她的儿子,临走时我们问她有什么给儿子带去的?她环顾四周,家中实在没有什么可给儿子带去的,就从她自己身上脱下御寒的统绒背心交给我们,托我们转交给她的儿子。一个母亲发自内心的心疼刺痛了我的心。那一刻,我感到,肩上的责任很重很重。后来,我们到看守所再次提讯邓某某,将这些经过讲给他听,深深地触动了他。他痛哭流涕,表示一定痛改前非,不辜负法官对他的关心,不再让他的母亲伤心。如果说,参加工作之初,我只是喜欢那身制服觉得庄严威武,那么从这时起,我深深地感受到了我所从事的这份职业的责任、使命和荣耀,也暗暗地下决心,要通过我审理的案件,一个一个地挽救那些失足的少年。
后来机构改革少年庭撤销,我回到刑庭担任审判长。案子一件一件地审,日复一日,年复一年,岁月就这样不知不觉地溜走了。
2004年8月离开审判岗位,从事政工工作。面对大量过去没接触过的政策,我认真研读;涉及干警切身利益的事项,我及时办理;干警家庭遭遇变故,我第一时间将组织的关心送达;干警情绪波动,我耐心倾听及时疏导,准确掌握干警思想动态,为党组决策提供参考。政工工作繁重、琐碎,有很多没被人看见的辛苦,有很多不被人理解的辛酸和委屈。不一样的工作内容,不一样的工作对象,但都是为我们国家的审判事业作贡献,所以也没什么想不通的。2008年在组织的关心培养和同志们的支持之下,我走上了领导岗位,感到肩上的责任更重了。
2016年司法改革,我同样面临着与其他法官一样的重大抉择。是选择入额为法官、继续我的法官梦想?还是让更多的、年轻有为的同志实现法官梦,选择继续留在政工岗位上为大家服务?一时难以决断,我参加了全省首次法官遴选考试。一来心有不甘,想入额继续我的法官生涯;二来也想通过考试检验一下我离开审判岗位十多年,专业素质还能不能适应审判岗位。考试考核结果在院里50多名同志同台竞技中,我排名第三,可以选择入额。但是,当时院内矛盾大,一线的法官入额意愿十分强烈,需要我作出牺牲放弃入额。在两难的选择中,最终我选择了支持司改、放弃入额、继续在政工岗位上坚守。
人生如棋,落子无悔,虽然心有遗憾。
回望过去,我还记得高中班主任老师的教诲“要扼住命运的咽喉”;也还记得离家时妈妈的叮咛“好好干工作到退休”。
回望过去,办公室里彻夜难眠的灯光,办公桌上堆积如山的卷宗,行走在田间地头的身影,同事们办案中的默契,难以忘怀;那些有欢笑、有泪光、一起走过的日子、在同甘共苦中结下的战友情,难以忘怀;对这份职业荣光的执着追求,难以忘怀。
在泛黄的旧照里,我触摸到自己滚烫的过往;在沉甸甸的奖章背后,是三十多年的默默坚守,是一步一个脚印的丈量。我知道,皱纹已经爬上了额头,鬓角也染上了白霜,我无法让时光停下匆匆的脚步;我这三十多年工作的点点滴滴,也必将淹没在法院发展史的历史长河中。但,我无悔!愿法院的明天更美好!
资中县人民法院党组成员、政治部主任 刘红
2020.6.16